长虹集团副总工程师阳丹在接受《财经》记者采访时说道:“制造业本身是’垒出来、码出来’的,相对来说没有那么充满激情,更多表现为一种按部就班。”制造业大军—技术工人是我们的主力。我们推崇工匠精神,更期待技术工人为我们带来巨大惊喜,而此时的他们却面临着一些困难。
鱼和熊掌能兼得吗?
东莞,又称"莞城",位于珠江口东岸,"广东四小虎"之首 ,号称"世界工厂"。从前的东莞靠人力手工制造商品,如今的东莞从早至晚响彻机械制造的声音。但这种声音能持续多久,能有活力多久,都令人不得而知。在东莞工作了十年之久的龚女士所在的工厂也不例外。
龚女士所在的工厂是东莞奥以实业有限公司,公司经营范围包括生产包套、背包、相机套、坐垫等纺织制品并大规模向国外出口销售,龚女士在其中就主要负责背包的制作。在他们那个年代,进厂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当年龚女士只用两小时就掌握了背包的制作技术,现在这项工作对她来说已经十分得心应手。
相比起前几年的工资情况,龚女士表示现在工资比以前更高了,每月2000底薪,工龄180,还有300左右的社保,每个月休息四天。尽管生活枯燥无味,有时也想换份工作,但是已经十分熟悉这份工作的她,到了这个年龄,也没有什么要求了,只希望工资稳定,生活幸福。
对于家庭和事业,哪个更加重要,一直都是充满争议的。每当说到这个话题时,很难让人的意见统一,而似乎女性在面临这个问题时更是难以抉择。龚女士十几年前也面临着这样的抉择,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生活。她和丈夫都外出进厂,把年幼的孩子交给亲人照顾。尽管有时候十分想念孩子,可还是不得不向生活低下头。
的确,鱼和熊掌是不可兼得的,选择了外出打工就意味着注定会错过孩子的成长,又要和广大技术工人一样,面临制造业自动化的到来。
中国“智”造就是终点了吗?
制造业自动化是个趋势,但是,自动化不是目标,是手段,这必须正本清源。
随着科学技术的不断提高,工业自动化带来了巨大的进步,并改变了工厂的基本模式,包括装配线和仓库的制造和运营等等,其目标是较大程度地延长生产正常运行时间,提高效率,较大大程度地降低风险并降低成本。龚女士所在的工厂也在近几年大规模引进了机器自动化设备,实现了技术上的进步。
对于这一进步,龚女士表示通过电脑控制设备,减轻了很多负担,工厂本来就是按计件算工资的,这样比以前轻松多了。龚女士说道:“现在和以前比发生了很大变化,工作变得轻松,福利待遇也不错,我已经熟悉这份工作,如果让我辞职,我还不知道干什么好呢。”的确,生产自动化对于像龚女士这样已经到了一定年龄并且家庭情况比较稳定的人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不仅提高了工资水平更是极大地减轻了工作压力。
可是对于某些没有技术或是学习适应能力不强的工厂工人来说,生产自动化所导致的简单重复的工作被取代,甚至消失,就会导致这些工人的就业压力增大,甚至干脆被机器所取代。
这种想法并不是杞人忧天,而是会真真切切地发生,但有幸“生存”下来的龚女士说:道“我的工作是需要技术的,手脚在什么时候做什么,都是有技巧的。”她很庆幸自己没被工厂自动化所淘汰,这里还需要熟练掌握技术的她。而且工厂自动化,让她工作变得轻松,给她带来了舒适。科技的进步,工作的轻松,生活的愉快,仿佛从这一个小工厂的改变我们就能感受到中国制造业在变得越来越好,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招工难”的锅由谁来背?
曾几何时,进入工厂工作是有出息的表现,能够脱离耕地种地,不仅享受待遇,还能补贴家用。龚女士在谈到早年离开家乡去到黑龙江,广东等地打工的经历时,字里行间也无不表现出自己在当时作为新时代女性勇于脱离农村远赴大城市就业的自豪感。
然而时代不同,社会在进步,人的眼界也变得开阔,并且随着机械自动化时代的到来,工人所能发挥出的技术能力已经被大幅削弱。如今进厂反而成了年轻人眼中最平庸最懦弱的选择,年轻一代宁可在社会中经历吹风雨打也不愿进厂碌碌无为的过完平庸而普通的一生。
都说学历是找工作的敲门砖,而那些没有学历的人就只能选择进厂,这是彼时大多数人的想法,而这种想法放到今天却好像并不适用。
波士顿咨询集团的研究报告表明,在十年前左右,工人全负荷成本的年度平均增幅为18%,相当于时薪为6.31美元。2000年,长三角地区工人的平均时薪仅有72美分,而当时美国南部工人的时薪为15.81美元。
而根据国家统计局4月30日发布的《2020年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显示,2020年中国农民工总量28560万人,比上年减少517万人。这其中,从事制造业的农民工占27.3%,比重继续保持下滑态势。更多学历不好的年轻人相比起进厂会选择更自由灵活的外卖、打车、快递、直播等新兴的服务行业。
现今的年轻人深知进厂绝不是安乐窝,学历和能力的不足都不是让他年纪轻轻就选择一辈子在工厂重复枯燥乏味的工作的理由。进厂不可怕,工作是不分高低贵贱的,他们害怕的是“接受”,接受安逸的工作,接受平庸的生活,接受普通的自己。
而从工厂的角度来看,如果你问工厂愿意接受没有学历的人吗他们一定会说愿意啊,可他们最缺的最想要的还是高级人才,他们需要有这么一批人用自己的学识和胆量来带领工厂改革创新,而高学历的年轻人不愿意进厂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龚女士在接受采访时也说道:“工厂里还是30多岁的人占大多数,年轻人也有但是特别少。”而高学历人才不愿意进厂的原因无非以下几点:工作枯燥乏味、工资待遇不好、环境伙食较差、机械化取代了人的技术能力等等。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阿瑟·刘易斯认为,随着工业部门日益扩张,劳动力供给变得短缺,只有提高工资才能继续吸纳高级劳动力进入工业。有些工厂明明该深知这一点,却打着高薪的幌子而不将其落实。
龚女士说:“学历高的人工厂会给工资高一点,但最多也就是比普通员工高一千块,待遇也不会比普通员工更好。”而真正将高薪资高福利的承诺落实的公司有吗?有,但是很少。也就是说影响年轻人进厂的因素除开他们自己的想法外,工厂的做法也占很大一部分。
3月底,工信部前副部长李毅中等人发言提醒,中国制造业占GDP的比重已经从2006年的32.5%下降至2019年的27%左右,严峻的状况要引起重视。日本大和证券甚至作出预测,中国最迟将在2022年失去“世界工厂”的地位。浙江某公司的董事长李志雄也对《财经》记者感叹:“原来很多人口输出大省,现在都输不出去了。”机械自动化时代的到来使得“招工难”的现象也变得越来越突出,如果这种现状再不加以改善,多年来撼动国际的“中国制造”真的还能一直前行下去吗?